娜仁起床的时间往日还算规律,今儿因慈宁宫外头人来人往声音略粗,醒得稍早些,一拉床帐就见乌嬷嬷站在槅扇纱幔下神情惆怅地看过来,似有担忧。
“怎、怎么了?”娜仁一懵,忙问。
“唉。”乌嬷嬷轻叹一声,用绢子抹了抹眼圈儿,摇摇头,轻声道:“没什么,只是今儿个皇后第一日要给老祖宗请安,您醒了就起吧,先梳妆。”
娜仁明白过来,无奈地道:“嬷嬷,您真不必这样,我心里没觉着什么呀。”
“奴才只怕皇后是个不好相与的,您屈居人下,日子可怎么好过呀。”乌嬷嬷上前将床幔挂好,琼枝领着岂蕙豆蔻捧着水盆香皂等物进来,琼枝笑道:“您老这话说得,万事先往坏了想。”又道:“格格今儿醒得好早。”
乌嬷嬷看向娜仁,满脸写着心疼,娜仁无奈叹着气,“我真不是担心忧愁,只是外头人来人往声吵得很,昨儿晚上又睡得早。……也罢,更衣梳妆吧。”
琼枝笑吟吟道:“太医院新调方子制的桂花羊乳皂用着倒是极好,使得肌肤轻盈清润,却不显紧绷,乃至干得厉害。”
“味儿倒是很香。”娜仁随意点点头,拿过毛巾擦着脸,问岂蕙:“给皇后的礼预备好了吗?”
岂蕙忙回道:“都预备齐了。按您的吩咐,两瓶青梅酒,一攒盒果子:霜顶蜜桃、糖霜樱桃、奶白杏仁、五香肉脯加一味芝麻南糖;一攒盒点心:奶饽饽、玉豆糕、鸡油卷儿、椰子盏、栗子酥五样。”
娜仁满脸深沉地点点头:“不错,可有多备一份?”
“给您留了。”岂蕙微微一笑。
琼枝在旁无奈摇摇头,叹道:“这礼送的,全是吃食。今儿梳什么头?圆满髻?或者还如往常,打两绺辫子在脑后攅个纂儿,余下的头发结成辫子垂在背后……但是不是平常了些?”
“今儿皇后是来给老祖宗请安的,我要打扮的出挑做什么?”娜仁扬扬脸,命岂蕙:“前儿新得的那一匣子绒花,不是有一支菊花式的,就那一支吧。”
“是。”
不多时,梳妆完毕,娜仁一贯不喜用脂粉,只抿了点口脂不算失礼。
太皇太后也是一早就起来,坐在妆台前还对苏麻喇感慨:“未曾想到,老婆子还有能看到孙儿媳妇的一天。”
苏麻喇瞥了眼宫女捧来的金嵌宝珠四季梅兰竹菊花钿儿,点点头,双手拿起簪在太皇太后的包头前端,笑道:“哪只是孙媳妇啊,等日后,您还能看到曾孙媳妇呢,四代同堂,普天之下,除了您,谁能有这个福气?”
“你也学会说这些吉祥话了。”太皇太后轻轻一笑,略微惆怅:“只可惜,我是没那个福气看娜仁的孩子了。”
苏麻喇一时默默无言,好一会儿才低低道:“宫里孩子这样多,日后都要唤娜仁格格一声‘妃母’,或者抱一个小公主来养,皇上也不会不答应的。”
太皇太后摇摇头,没说什么。
娜仁进来的时候太皇太后已梳妆更衣整齐,身上暗紫色五福盈门暗花缂丝氅衣面料丝滑,仿佛隐有流光浮动,是苏州织造进贡的珍品。
“老祖宗。”娜仁欠身一礼,笑道:“您穿今儿这身衣裳可真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