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婧在化妆，一层层粉扑在脸上，胭脂细细点染，眉毛拉长再拉长，眼影，眼线，睫毛膏逐一添补。口红在唇上挪动，硬硬的，有点凉，使她想起了大卫的吻。那是第一次约会后他送她回去的车里，司机还在，他们坐在后座，他突然伸手揽住她，就那样亲过来。他嘴里有酒气，她闭着眼睛，紧张僵硬，慌乱无措。这个吻，并不同她之前无数次幻想过的那样，书上描述的晕眩的甜蜜幸福都没有出现。她当时脑中竟然不由自主地固执地想，晚餐喝的酒究竟是什么牌子？她怎么不记得了。大卫的手并不老实，她居然也忘了阻止他。
从心底泛起的，只是深深的悲哀。她哭了，眼泪一滴滴落在嘴里，咸咸的。
大卫送了她一个名牌包包，还有名牌化妆品。许是这个漂亮的大二女生的青涩，让他颇有兴趣吧。但他知道她，还有她们，都为何而来。没关系，各取所需，他十分享受，也并不吝于买单。
香腻口脂红，色酣眉黛绿。一张脸逐渐晶莹明艳。
欧婧呆呆地看着镜中的美女，当初倘若亲吻自己的是君浩，又会是什么感觉呢？
她身体轻颤，潮红浮上脸颊。知道自己这样想很无耻，但她就是忍不住，有种罪恶的隐秘的快感。
大卫约她一起晚吃饭，又是一家豪华酒店。自从第一次宿舍同学的表哥请吃饭时认识了大卫，她知道了他是留学归国的精英，家里有一间公司，富二代。他看上了她，加了微信后第二天就把她单独约出去了，说想她做他的女朋友。约吃饭的地方总是豪华酒店，无非是想饭后顺便把她带上床，今时今日，这种现象也多了，她既愿意跟他出去，就已料到迟早如此。靠自己毕业以后好好工作，多挣钱养家，给父母改善生活，供弟弟读书，别开玩笑了。她知道有很多人正在这样默默努力着，但是不是她，她想要出头，想要站在更高的地方，想要视钱财如粪土，想要从容淡定，想要其他人的仰望。
心里渐渐生出焦灼的火来，她起身换衣服，来接她的司机就快到了。
西餐厅里装潢优雅，处处都有鲜花绿植，且时时更换。是以来到这里的客人，任何时候看到的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最新鲜的。明媚鲜艳，常换常新。
孔大卫在这里在订了座，正在等他的新女友。老头子这次没有明里暗里给他设障碍，W大外语系的年轻漂亮的女学生，说起来比起他刚回国时交往的那一群不知哪儿来的网红外围女，可是高了不少等级。他今晚还在楼上订了房间，吃完饭到酒廊喝个酒再上去，时间刚刚好。
她进来了，侍者在前面领路，她尽可能地抬头挺胸，做出高雅的仪态。认识孔大卫之前，她只去过一次西餐厅，还是很普通的那种，哪里比得上这里的规格和情调。当然，价格也不一样，现在她也是出入豪华餐厅的人了。
欧婧在大卫面前坐下来，向他露出一个甜美的笑：“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一点。”
“没关系，等美人是我的荣幸。”大卫笑得深情款款。
好俗气的台词，但是很受用，欧婧又笑了一笑。大卫开始招呼服务员点餐。
音乐低沉迂回，是小提琴的声音，欧婧说话很少，专心地享受着这种气氛。她觉得机会是很奇妙的东西，瞧，多少人辛辛苦苦，为的不就是如此？既然有条路给你走，你不走，就是一种不识时务的浪费。恋爱么？谁年轻的时候没有谈过几次？
餐点是牛排，恰到好处的六分熟，咀嚼中香浓的汁液填满口腔，是奢侈的味道。她轻柔地向大卫举杯，红酒闪着醇厚的光，她柔柔地向他笑了又笑。
大卫长得并不难看，方形的脸上浓眉大眼，只是无论如何都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粗鲁的颐指气使之气，钱堆里长大的男生，又是在美国念书，没有培养出气质来。但对欧婧来说，已经足够，她就是喜欢他全天下都得围着老子转的感觉，因为她可以站在他身边，成为人群的焦点，至少现在是。以后是不是，靠得是本事。
一阵浓烈的香风掠过，一头长发的艳装女子卷过来，自顾自拉开他们桌边的椅子坐下来。欧婧心头一惊，本能地看向大卫，这女人是谁？
大卫擦擦嘴，将餐巾扔在桌上：“你来干嘛？”
乔安娜撇撇嘴：“我跟你说了我有话问她。”她瞟一眼欧婧，长得不错，不算妖艳型的，也没有网红脸。大卫自顾自地又吃起东西，根本没打算跟她们介绍。
乔安娜下巴冲欧婧一抬：“问你个事。”她也没有自我介绍，没有必要，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又换了人，无需浪费时间。
“什么事？”欧婧礼貌地看向她，脸上浮起一个微笑，展示自己的好教养，她知道他们现在不见得看得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