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泽所在,乃是江州核心,域内水网密织,流膏积腴,鱼米之盛,不逊吴中。豪宗游食,半集于此。
春风如笔,山泽抹翠。随着凛冬远去,万物萌生,彭泽周边也渐渐变得忙碌起来。较之往年有不同的是水道上航行的舟船明显增多,各载商货,自小流汇至大流,自大流涌入大江。
一艘装载满满的货船自水泽中连屋百数栋的庄园内驶出,因为吃水太深,要靠水道两侧纤夫拖曳才能排水而行。待到几条水道交汇处,水流渐渐变得充沛起来,河面也宽阔了数倍,货船才能自如的航行起来。
水道两侧纤夫就地集结返回庄园,船上人与岸上挥手作别,然后货船才向着北面大江方向行驶而去。船夫们各司其职,上上下下的忙碌着,几名管事者则在船头让人摆起小案酒食,怀揽和煦春风、目掠两岸美景,把酒笑谈,别有趣味。
“今次一船货用抵都,应是都内清议正忙,售价肯定又是匪浅!”
一名管事饮一杯酒,捻几枚果脯丢入口中,细嚼慢咽,笑语说道。
另一人则捻须叹息道:“可惜终究还是落后吴中貉子们一步,被他们占去先手地利,货用不好直接入都售卖,要先经他们手才能入市,咱们这一趟来回,所获未入主家囊内,已经先要被他们盘剥一层!”
“这话还是不要多说,若是说顺了口,待到入都后失言,被人寻衅耽搁几日入市,误了旺市时节,小心主家拔了你们舌根!”
“眼下你我闲言,那些貉子们又非声闻千里,又怕什么!”
话虽如此,这话题终究不好再多说,于是众人便又转言起江东诸多风物变迁。
船行半日,将近湓城,前方水道突然变得拥堵起来,许多舟船航行速度都放慢。而在更前方的水面上,却有几艘兵船锚定,彼此铁索连接,将水道封锁起来。
“前方发生了什么事?”
管事们见状不敢怠慢,放下舢板小船让人往左近去打听,又过片刻才有消息传回:“州府于此设立渡监,没有渡运关令者统统不能放行!”
几名管事听到这话,脸色纷纷一变,这一条水路他们早已经行惯,可从来没有听说这条规矩!于是又有两名随船管事下船去,想要更深入的打听一下内中隐情,回来的时候却是满脸颓丧。
“无关令不得通行,关令却要去镇治刺史府才能办理!趁着行途未远,还是赶紧让人返回通报主家。”
“刺史府这是要做什么?往年捐输,主家向来都是定例定期送去,如今竟还要设卡盘剥!”
发生了这种意外,抱怨也无用处。此处突然设立关卡,除了寥寥几户人家之外,余者统统被阻拦在了这里。
于是诸多舟船只能靠岸,等待各自主家传回信报。
足足等了一整天的时间,主家才有信传来:刺史府言道北面有流寇作乱,为防戕害民家,避免货运资助乱匪,所以水道要封锁起来。
言则冠冕堂皇,实则是又有加派,一份关令便要数万钱,而且只是单程。主家那里还在想办法疏通,但是货运却不能耽搁,让他们就地想办法解决,切勿耽搁了行程。
于是几名管事便又各自活动起来,或是求告左近交好人家,或是试图买通守卫,但却诸多无果。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打听到后退十几里另有一条稍窄的水道可以直通大江,那里还没有来得及设置关卡封锁。
于是管事们又亲自过去观察,发现的确有舟船从这条水道行过。为防这条道路再被封锁,他们也不敢耽搁,即刻返回让人转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