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乔鲁诺在开口之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确实有些唐突，而且很有以下犯上、探听Boss信息的嫌疑，不过话已出口，他也不认为多娜泰拉会在意这些，“在您眼中，Bos——Padre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有很适合他的名字。”多娜泰拉似乎笑了一下，但那点笑意很快消失了，如果不是乔鲁诺正关注着她的反应，几乎无从捕捉。
多娜泰拉……连迪亚波罗的真名也知晓吗？乔鲁诺难以克制内心的震惊，迫使自己将注意力放在她的说辞上。
——像恶魔的男人。这句话几乎就是这个意思了，或许应该是谴责、或者恐惧的意思。但是多娜泰拉神情中看不出一点类似的情绪，反而像是在提及一个老朋友，或者更像是需要被包容的家人。
“您也认为他——”乔鲁诺这么说道，然而他实际上并不知道接下来他该怎么继续下去。或许他也笃定了多娜泰拉会打断他，于是根本就没有仔细思考这后半句话。
而如他所料，多娜泰拉确实开口了。
“会有许多人谴责恶魔，但也会有人写《失乐园》*之类的作品，不是吗？”多娜泰拉笑道，“无法否认他就是恶，但仍能理解、甚至能够共情的——乔鲁诺，这样的人对他来说太少了。”
迪亚波罗或许不会珍视什么人，更不会因此影响到冷静的判断，却不会在面对多娜泰拉时第一时间选择最省力、无后顾之忧的「铲除」方法，大概也是源于这类人的稀少。
他的冷漠乃至残酷、以及本质的邪恶无可辩驳，但是在一些人——或许在其他人眼中属于无可救药地愚蠢或者干脆是与恶魔同流合污那一类——看来，迪亚波罗应当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具有常人具有的一切情感。
这种说法，又让乔鲁诺想到DIO与迪亚波罗之间诡异的关系。
他的亲生父亲是否也是在迪亚波罗身上看到了这一点？又是否也是因为迪亚波罗身上这样超凡与平庸奇异的交织而被他所吸引——这一点乔鲁诺无从求证，而恐怕即便他真的前去询问，得到的也只会是DIO的嗤笑、以及一声简单的「有趣」而已。
然而DIO是不会自比为恶魔的，他只会将自己当做神。这样无可救药的傲慢与DIO的邪恶一样根植于他的灵魂当中，是如何用外在的博学、强大、乃至于魔性的魅力也完全无法掩盖的。
“但你年纪还小呢，”多娜泰拉轻快地放下手中的盘子，清脆的、瓷器与桌面的碰撞声将乔鲁诺从沉思中唤醒，“没有必要想那么多，迪亚波罗是不会对你出手的。要来块饼干吗？”
她听起来如此确信，而且似乎并不认为迪亚波罗的决定与DIO有任何关系。这种本来绝不应该放在迪亚波罗身上的「信任」，让乔鲁诺不由愣了一下，居然十分顺从地从盘子中拿起一块饼干，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
饼干很松软，还有巧克力在舌尖融化的、暖融融的甜味。
迪亚波罗身边的人大概多少都有些不太正常，乔鲁诺当然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一点。但他本来也不是什么正常的孩子、任何「正常人」的梦想都不应当是成为黑帮巨星，对吧？
至少此刻，乔鲁诺露出了一点真心的微笑。
“您说的没错，”他发自内心地赞同道。他本来不该这样直白地说，但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客厅内回响，比他记忆中要稚嫩得多。
——他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的自己对迪亚波罗抱有如此绝对的信任、并且似乎将后者当作真正的家人来对待了。即便一样是毫无道德标准可言的恶徒，迪亚波罗也与DIO完全不同。
一个完全为了冷漠的利益而行动，于是可以通过逻辑推断的、行为有迹可循的恶人，总比做事全凭心意、每天寻找刺激的愉悦犯来得更让人安心。这种安心感大概就足以吸引一个生命中本该没有半点安定因素的孩子了。
而乔鲁诺必须承认，哪怕是他自己，也很难不被这个机会所吸引。
“特里休呢？”他好奇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