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元三年腊月初八,长安城里北风呼啸,天空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
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在两排装备精良的骑兵的护卫下,行走在长安城里最宽敞的朱雀大街上,它去往的方向是皇城东面的崇仁坊,路旁的行人纷纷驻足,猜测坐在马车里的人一定非富即贵。
马车上的坐着的正是唐德宗的第八个女儿——咸安公主李暮月和她的贴身侍女照雨。
公主年方二八,鹅蛋脸,柳叶弯眉,多情杏眼,艳若桃李,少女的脸上写满了天真和浪漫。
她穿着一件狐狸毛皮制作的绯红色风衣大氅,帽子附近一圈白狐狸的软毛把她围得暖暖和和,照雨还怕她冷了,一个劲儿地帮她搓着手,怕她手生冻疮。
她此行是为了去替父皇给骠骑大将军尉迟胜的府上送一封来自于阗国的信,顺便找和她一起骑马射箭读书,一起长大的尉迟锐玩耍,没想到一下了马车,就看到在将军府正门前,有一个人在风雪之中跪着。
这个场景让暮月极为震撼:漫天风雪的银白世界里,气派的将军府朱红大门前,一个一身黑衣的身影极为显眼得跪在那里。
让她感到很奇怪的是,他明明是卑微地跪在那里,背脊却挺得笔直,丝毫没有给人卑贱之感。
她从进府前就看见他,从她准备离开将军府回宫,至少两个时辰了,那个人还是跪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是风雪之中的一尊佛。
“这个人是谁呀?为什么要这样?”她忍不住在马车里问骑马送他回宫的尉迟锐。尉迟锐,大唐镖骑大将军尉迟胜的独子,和李暮月同岁,是和她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一个回纥的门户奴隶,他主子犯了事儿,被我父亲抓了,他想请我父亲把他主子放出来。”说话的人有着一副稚气未脱,却又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他主子是谁,犯了什么事儿?”暮月问道。
“回纥王子药葛罗多逻斯,总之——总之是挺恶心的事儿。”
李暮月忽然发现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尉迟锐,不知道什么时候脸已然红成一片。
“不会吧?他主子是断袖之癖吗?他对你怎么样了?不会非礼你了吧?”李暮月连问四个问题,八卦之魂开始熊熊燃烧。
尉迟锐一脸愤然地辩解道:“那怎么可能,我可是从小习武之人。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让我猜猜,他向你表白了?还是他摸了你,亲了你?”
“他……”
终于在尉迟锐前言不搭后语又义愤填膺地表述下,李暮月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唐人好武,所以在国子监读书的年轻学子们在课下之余时常私下比斗。而因为国子监不仅仅只有汉族子弟,还有不少来自其他国家被迫或自愿送来的很多质子。
于是这些看似平常的青年人争斗就带有几分国家之间的国力之争。
就像眼前的尉迟锐,虽然说着汉话又穿着汉服,和这长安城里的每一个贵族公子没有什么不同,却实打实的是西域于阗国的王位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