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醒和唐大同举办订婚宴的日期地点元旦前就订下了。比他们的文定之喜还要早一天——明明好事将近,方承越却觉得分别在即……国内的时局愈发动荡不安,眼下已经蔓延到万里之外的伦敦。一时间竟也默默无语。
郑征西扭过头,静静地看着素素沉浸在她营造的世界里,方承越则在一寸寸地凝视着她的侧颜,似乎想把这张脸上几颗小小的雀斑都要刻进脑海。
“徐家二小姐和唐三少的文定之喜,我们送点什么?”片刻之后,方承越低声问道。
郑征西大惑不解:“什么叫’我们’送点什么?我送我的,你送你的。”
“不要那样讲,我们是一家人!”
“都同你讲了,还不是!”郑征西强调。
西人也精于算计,向来不送订婚的恋人大礼,毕竟年轻人血气方刚,闲的没事爱折腾,订婚后分分钟有可能闹退婚,没人想看到送出去的银钱打水漂——心里这样想,郑征西却没说出来,因为觉得不吉利。
这孩子是如此别扭傲娇,方承越难免想笑,忍了忍,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说:“那你问问徐家二小姐,看她是愿意分别收到两份礼物,还是希望我们合起来送她一份礼物。”
没想到方承越也会和她磨牙,郑征西恨地牙痒痒,偏又找不到狠话顶回去。二宝肯定愿意收到他们合起来送的一份礼物,图个好意头,这还要问么。
知道郑征西担扰她父亲的安危,又听说她去见了一个男青年,至于究竟见了谁,方承越好像并未放在心上,他没有细问。
不过,为了防止她自个儿跑出去东问西问,方承越告诉郑征西,元旦晚上剧场里的突发事件不是针对她父亲,戏班子里有个没登场的花旦受人指使和引导,趁乱从剧场的暗道冲出来,刺伤了舒次长……具体的情况还在查。
郑征西隐约知道,事情并没有方承越描述的那么简单——比方说,那晚舒次长刚好就坐在她父亲的正前方……
郑宝安的行事风格和方承越如出一辙,不知是谁影响了谁,或者说他们的性子类似,都属于沉稳内敛的那一款,如万年冰山。在郑征西看来,比起她的两个亲哥哥,方承越反而更像父亲的儿子!
两个男人在家中绝口不提公事,也许在他们眼里,方承钰怀着身孕,郑征西还是小孩子,都不应该过问外面的事情。
方承钰在将门之家长大,早已熏陶出审时度势的本事,仅从忙进忙出的副官侍从的三言两语就能推测个大概。郑征西到底年纪小,还太嫩了,只能从中猜出一点蛛丝马迹。
当天晚上,十点多了,郑宝安和方承越在办公室里下象棋。
有人在院门外大力按门铃。
郑征西刚戴上真丝眼罩,正准备躺下,不禁有些纳罕——在伦敦,这个时间按别人家的门铃,十有八九是来报丧的……
楼下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寂静的晚上,被踩在脚下的实木地板也发出比平时大很多的吱吱声。
一把扯下真丝眼罩,郑征西悄悄走到楼梯口,看到一个英籍女佣正领着徐公使走进大厅。徐公使进门后也不用人带,大步径直往办公室方向走,只见他神色焦急,手上似乎还拿着一份文稿。向师傅和敦师爷一个是脑力劳动者、一个是体力劳动者,都已经歇下了。
穿着长及脚背的真丝夹棉睡袍,郑征西踩着薄底绣花鞋,在窸窸窣窣的声音中轻手轻脚下了楼。
“……舒次长的心脏不好,经过这一惊一吓,心脏病发作……刚刚使馆打电话来,说他向阎王爷报道去了。”是徐公使的声音,显然觉得很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