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烟本来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因为他看得出周围的这些人武功平平，毕竟武功高的人也不会在这里做事，自然尽可能地投奔大门派。不过双拳难敌四手，寒烟已经做好了最大化的戒备，事到如今只能杀出一道血路脱身。那女子气息内敛，看不出身手，属于一个未知因素，寒烟让自己尽可能地保持镇定，除去跟贾逍遥的切磋，这应该是自己出山以来第一次真正比武，又是凶险异常的情况，如果不加小心，今天可能真的会栽在这里。
在山中的时候，他只有跟师父切磋，见招拆招，或者是跟山中的野兽打斗。师父虽然训练严格，但是毕竟不会出杀招，处处还需要让着自己，而在这里的切磋不同，那是要人性命的搏斗。寒烟手中一抖，紧紧地攥住长枪，留意着周围的每一个人。
突然，背后风气，寒烟毫不留手，一招“鲤鱼摆尾”在前方虚晃一下，逼退要冲上来的黑衣人，一转身就直刺身后暴起的敌人。那人手中使一把朴刀，冲着寒烟的后心刺将下来。哪知寒烟刚才前扫一招，前者为虚，后者为实，枪尾一晃就带偏了那人刀势的方向，随即一个回马枪就刺中了那人的前胸。
这些黑衣人外面的潜行衣其实就是他们的影甲，一触之下，那人一口鲜血喷出，倒飞出去，黑衣破碎，在空中就昏了过去。寒烟这时招招必杀，哪会留手，加上这长枪本为上品，一击之下就将那人破甲。
其他人见势不妙，稍稍退后几步，又是五个人冲了上来。寒烟并不慌乱，退后蓄势，上步就是一个横扫，五个人缩身避开，侧翼的两个人一起跳起，抽刀砍向寒烟。寒烟枪势一收，正要连点两枪，哪知前脚刚出，中间那人便一矮身，攻击寒烟下盘。剩下两人已经绕到他的背后，伺机下暗招。
这些人虽然武艺平平，但是他们人多，配合默契，行动时基本以团队的形式出动，对付比自己强大几倍的对手都不在话下。此时帝言腹背受敌，情急之下，左臂一点，一道光影闪过，左侧还在空中那人就栽在地上。寒烟顺势向左一个急闪，枪尾砸向攻击下盘那人，那人举刀上挡，寒烟借势转身，枪身扫过，枪尖拍在了另一个跃起的人腹部，那人直跌入人群之中。
此时又是数人跳入圈中，寒烟站定身形，枪尖一晃，就要再战。只听得一句“且慢！”，声音苍老，从电梯口那里传来，那女子脸色大变，其余黑衣人也收起攻势。寒烟心中以后，稳住身形，转头看去。
只见众人分开，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老者。老者个子不高，体格硬朗，步伐轻盈，一看就是内力浑厚。衣着白色马褂，带着浅色墨镜，神情严肃，疾步走入圈内。寒烟看他面貌熟悉，一想便记起那是在火车上坐在自己身边的老者。
看这情形，这老者应该也是这镖局的人，而且应该是一把手。寒烟深夜被叫到这里，受人围攻，心中有气，见到那老者只是收枪而立，并未施礼。倒是老者走到他面前，轻轻拱手，就转头看向那红衣女子。
“胡闹，这等豪杰，当请为上宾，这样动刀动枪的，像什么样子！”
“爷爷，可是……”那女子脸上的霸气瞬间消失，换上了一副委屈的乖乖女的情态。
“那‘袖中乾坤’的手上功夫你很清楚，能伤到他，且并未下死手，你还不明白他武功有多高吗？今天若是他全力突围，定能全身而退，而我新月镖局的刺客将损失小半，刚才‘谭门五虎’一个照面就损失两员，你还看不出吗？”
那女子显然有点难堪，嘟着嘴挥手就把所有黑衣人遣散，屋子中只剩下老者、女子和寒烟三人。这时，老者又转向寒烟，开口说道：“老夫叶鸿，是这新月镖局的总镖头。先前在列车上试探小哥功力，多有冒犯，本想明日找小哥道歉，哪想家中小女不懂事，夜里惊动了小哥，实在多有得罪，还望小哥见谅。”
“先前在车上看见你们的人行窃，武林中人当心怀大义，人人皆应见而止之，若是因此结下梁子，晚辈亦无话可说。今晚既然事情已经了却，那我就告辞了。”寒烟回了一礼，转头就往外走。
“哼，什么大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红衣女子在后面嘟囔着，被老者喝住，又不敢说话了，咬着下嘴唇，显得十分委屈。
“小哥请留步！小哥，行窃自然是不义之举，但若是这行窃可救千万人于水火，即使违背大义，我叶鸿也义无反顾！”
寒烟听了这句话，犹豫了一下，停了下来，转身看向老者，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小哥有所不知啊，车上那女子，乃是北部戎国派来的一位间谍，此事我们调查了很久，证据确凿。新武林兴起以后，不单是天国内部出现各大宗门，大陆上其他各国也都有各种各样的门派，而那位女子看似无门无派，实际上是已经渗透进天国十多年的一个组织——夜狼门的一员。她身上的一个云盘中，储存着大量的天国武林中的机密，能将其窃出并销毁，是对天国百姓有利的事情啊！”
寒烟皱起了眉头，他当然不知道这件事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如果真如这叶鸿说的那样，那自己在列车上所谓的义举，反倒让那个间谍顺利带走了大量的机密，如果这些机密对天国有极大的不利，那罪魁祸首就是自己啊。
“小哥，我这新月镖局除了做护镖的买卖，也是个刺客工会。这里的刺杀任务各种各样，正义的和不义的都有。有的刺杀，杀一人可活百人，如此选择，小哥如何权衡呢？”老者看寒烟不说话，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老夫曾经也做过违背大义之事，本想着那一点点的罪恶可以用我今后无数的善行来弥补，不过后来发现，罪恶终究是罪恶，白纸上滴上一滴墨水，就算这白纸再白，也终究是有污点的。小哥，看得出你初涉江湖，今后生杀之事避无可避，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啊。”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这句话在寒烟的脑子里盘旋了好久。刚才老者的那个问题确实让自己不知道该如何抉择。杀一人可活百人，此事是正义的还是不正义的呢？老者说的很对，在这武林之中，这种选择是注定要面对的，武林中不存在苟活，也不存在安分良民，所有人都要为着自己心中的理念去战斗。
若是心中向善，杀戮是为了安宁；若心中向恶，那杀戮便成了罪孽。所谓义与不义，唯心论也，一念佛，一念魔，不失本心，方为侠士。寒烟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直想了十多分钟，终于相通了这一点，看向老者时，老者已经摘下墨镜，微笑地看着自己。老者的眼睛表面附着一层白垢，目中无神，他是一个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