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令他无可奈何,有心发作,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必要,此时此刻,暴跳如雷和歇斯底里,只能让向北更加得意,与其那样,还不如泰然处之。于是冷笑了一声:“我现在拥有的一切,本来就跟做了场梦似的,能继续做下去固然很美妙,醒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从头再来呗。所以,别以为抓了点把柄,就能胁迫我什么,你要真那么想的,那就太让我看不起你了。”
“从开始到现在,我有说过什么威胁你的话吗?年轻人,不要想当然的信口开河,这不是一个成熟男人的应该有的样子。”
他被向北这种太极推手式的打法搞得无所适从,一肚子的火气无从发泄,越想越窝囊,最后实在没忍住,脱口而出的道:“去你奶奶个腿吧!成熟男人该什么样?像你那样,暗中给人下套儿?”
话一出口,随即意识到有些失态,可也收不回来了,只好默默的叹了口气。
向北却丝毫不恼,仍旧慢条斯理的说道:“别激动,气大伤身嘛,而且,不利于冷静的分析局面。我以前就告诉过你,把华阳纳入北方集团的管理序列,是我既定的发展战略,这么多年,始终有条不紊的朝这个方向努力,现在时机已经成熟了,所谓势在必行。至于胡介民刘汉英搞些小动作,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的,此次兼并重组,得到了各级领导的大力支持,于国于民都是有益无害的,重组后的华阳集团,还是国有企业,在剥离不良资产、引入先进管理机制之后,势必焕发出更大的能量,这种模式,已经得到过无数次的验证,其科学性和合理性是毋庸置疑的,胡介民所说的什么情怀,纯属子虚乌有的东西,再说,也不可能因为他个人的情怀而决定企业的命运!”
向北的每一句话,都是冠冕堂皇的,以至于很难找出有力的论据进行驳斥。类似有关体制改革的问题,更是几天几夜都未必能辩清楚的,纠缠下去,更加没什么意义,略微思忖片刻,他冷笑了一声道:“算了,别讲那些大道理了,你先说说,到底想怎么跟我合作吧?”
听筒里传来向北颇为得意的笑声,声音虽然不高,但在陈曦听来,却异常刺耳。
“这就对了嘛,成熟男人就该是这个样子,不论什么事情,先冷静的坐下来,权衡利弊之后再做决断,要知道,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跟我合作的资格,你应该感觉到荣幸才是!”向北缓缓说道,倨傲之气溢于言表。
他没有吭声,强忍着心里的火往下听去。
“其实,所谓合作,并不一定要做什么,在某种程度上,什么都不做,也是最好的合作。”向北平静的说道。
他无奈的一笑:“你的意思是,让我什么都不做,坐等北方集团的收购,是吗?”
“难道不可以吗?而且你能做什么?华阳是省国资委控股的国有企业,你既不是企业的法人代表,又不是董事会成员,只不过是个主持工作的副总经理而已,做好本职工作,确保企业平稳过渡,有什么错误吗?另外,我提醒你,胡介民虽然曾经是华阳的一把手,但现在已经调任平阳市府了,他没有资格和权力过问企业的任何事情,现代企业管理,不是江湖帮会,听命于他,日后搞出乱子,谁来承担这个责任?真是糊涂透顶!”向北的话语重心长,就好像是一个长辈在教训后辈似的。
他却哑然失笑:“听胡介民的是糊涂透顶,那听你的又是什么呢?还不是一回事吗?”
向北淡淡的道:“小陈啊,我们俩没有必要玩文字游戏,而且,我今天打这个电话,也不是来辩论的,准确的说,只是邀请你在一定程度上合作,懂我的意思吗?你只需选择同意或者拒绝,没必要在这些旁枝末节上纠缠不清。”
这句话说得有些分量了,他能察觉到向北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同时,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于是,他沉默了。
见他不吱声,向北又平静的说道:“我可以给你一天的考虑时间,你也可以提出条件,只要在合理范围之内,是都可以商量的,明天晚上,你岳父大人请我吃饭,他也会邀请你和晓妍作陪,到时候,把你的决定告诉我。好了,就这样吧,咱们明天见。”
放下电话,他默默的在车里抽了两根烟,感觉胸口闷得喘不上气来,索性开门下车,迎着料峭的寒风大口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混合着烟猛得钻入肺里,令他剧烈的咳嗽起来。
好一阵,他才渐渐调整好了呼吸,抬起头,仰望着霓虹闪烁的都市,不禁长叹一声。
他没有勇气拒绝,因为一旦拒绝,几乎意味着可能要失去一切,但如果接受了向北的要求,又违背了自己的良心和原则,这两难的选择,让他陷入了巨大的矛盾之中,一时竟然不知所措了。
手机响了,这次来电话的是顾晓妍。
迟疑片刻,稳定了下纷乱的心情,这才接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