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个答案,秦恪十分迷茫。
“我的姐妹?”他不解地看着秦琬,确定不是女儿带错话后,皱了皱眉,有些抑郁地说,“我和她们可没什么交情。”
他是圣人的第一个孩子,下头有八个弟弟,七个妹妹。论生辰,梁王、齐王和大公主当利与他年纪仿佛,其余弟弟妹妹与他年岁都有些差距,往来很少,也就是泛泛的面子情。
三弟齐王与大公主当利一母同胞,他与齐王交情不错,但当利……当利养尊处优惯了,权势煊赫,门庭极显,岂会为他冒此等风险?裴熙连亲生祖父都不信任,觉得洛阳裴氏的路和裴旭之的路截然不同,更何况自己与当利没什么共同利益?将唯一的希望放在她身上……不可靠,十分不可靠。
但,当利不行,还有谁行呢?
二公主平阳自幼失恃,由白德妃抚养长大,低调得就和没她这人似的,压根别指望她出头;三公主馆陶争强好胜,颇看不起他这个兄长;老四襄城和老五新蔡生母无权无势,她们绝对不敢在这时候插手;六公主湖阳和七公主乐平年纪更小,他出宫建府的时候,这两位压根没出生,想攀交情也攀不了。
秦恪思来想去,只觉得七个妹妹无一可付诸信赖,生死相托,眉宇间免不得添上几分愁绪,却忽听沈曼问:“姐妹的话,陈留郡主……应当也算吧?”
“曼娘?”秦恪诧异地望着妻子,见沈曼的神情十分郑重,眼中盛满了酸楚与渴求,心中便是一痛。饶是如此,他也不愿麻烦陈留郡主,只得硬着头皮回答道,“桢姐姐的处境本来就尴尬,全赖圣人和穆皇后的怜惜过活,为了咱们的事情,她不止一次去宫里求情,恶了穆皇后,如今的日子指不定多难过呢!”
秦琬不止一次听父母提过陈留郡主的名字,却不知对方的具体身份;裴熙也对她说过,如想回到京城,陈留郡主的存在十分关键。故她睁大眼睛,有些不解地问:“陈留姑姑可以帮助阿耶么?太好了!”
见女儿欢呼雀跃的样子,秦恪心下不忍,走到床边,缓缓坐下。
他温柔地望着沈曼,眼睛眨都不眨,丝毫没有嫌弃她嶙峋病体的意思,反倒给她掖了掖被子,省得妻子着凉。
做完这一切后,秦恪招了招手,示意女儿坐到自己的膝盖上,柔声道:“裹儿,咱们不去麻烦桢姐姐,好不好?”
秦琬闻言,灿若星辰的大眼睛里满满都是委屈:“为什么呀!”
秦恪摸摸她的头,叹道:“小傻瓜,你也不想想,什么人才能封郡主。”
对父亲的评价,秦琬十分不服气,张口就来:“自然是太子的嫡女……唉?太子的嫡女?”
按照大夏的规矩,郡主的封号,唯有太子的嫡女能够享受,与公主一般,皆是正一品。哪怕是太子良姊的女儿抑或是亲王的嫡女,都只能封县主,区别只在于正、从之分,但……这年龄和辈分对不上啊!
太子九叔无儿无女,哪怕有女儿也不可能是秦琬的姑姑辈;圣人的女儿都封了公主,怎么也不可能留个郡主,难道说……
见女儿露出吃惊的模样,秦恪轻叹一声,点了点头:“没错,桢姐姐是太宗皇帝唯一的嫡孙女,废太子唯一的嫡女,也是我大夏开国以来,唯一的郡主。她刚满月就有封号,名字也是太宗起的,她……也就比我大一岁而已。”
诸公主都以县名为封号,这位郡主却以郡为封号,陈留郡领十七县,富庶至极……不难想象,太宗、明德皇后、废太子和连生了三个儿子的太子妃对这个小姑娘是如何的宠爱。若无意外的话,她会成为大夏史上第一位嫡公主,有祖父母、祖母和三位嫡亲兄长撑腰,过着一生尊贵娇宠,无忧无虑的日子,只可惜,南朝广宁公主的到来打破了这一切。
废太子疯狂地迷恋着广宁公主,在这位绝色佳人的娇嗔之下,对发妻冷血薄情至极,对嫡出的三儿一女也不闻不问,唯有广宁公主和她生的孩儿是命。丧心病狂到最后,三皇孙不明不白地“病死”,太子妃病体沉苛;二皇孙欲找广宁公主的麻烦,被废太子重重踢到心脉,伤及肺腑,没过多久也去了;目睹了这一切的大皇孙悲恸之下,口吐鲜血,彻底崩溃。
陈留郡主失去了疼爱她的兄长和娘亲,生父又被废去太子之位,纵穆皇后怜悯于她,将她接到身边抚养,也没办法抚平这个小姑娘心中的伤痛,更没办法改变她尴尬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