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哗啦啦的,整个庐陵都笼罩在雨中,赫连翊的声音清亮,在庾家堂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圆滚滚又细长的木段,切成薄薄的一张纸,其难度之高,可想而知!此外,那么长的刀,圆木也细长,众人不禁犯怵:一下刀,八成是圆木没切好,手指倒给切掉了。
面对这么难的活,众人都打起了退堂鼓,要么继续卖力干活,要么低头不搭腔。
赫连翊当皇太子的时候,每当遇到棘手政务,那些官员们便和眼前的庾家人神情毫无二致。如今,他早有一副应对手段,准备直接安排下去。
这时,个子瘦小年纪也最小的庾思楠缓缓往前走了两步,咬着下唇,低声道:“若是大姐不嫌我愚笨,愿意教我,我肯定会尽心尽力的去学。”
“你有这份心,肯定能学好,不像某些人,还没开始干,就找七找八各种理由。”言毕,赫连翊用眼神狠狠地剜了庾思婷一眼。
那道锐利的目光,让庾思婷不敢对视:这一捧一踩的路数,对亲妹妹都用上了,好不近人情的亲大姐!
地上铺了一张草席,草席上是堆成小山似的白色通脱木茎,旁边则是一地狼藉的通脱木树皮。
“你们把这些树皮清理干净,就可以回去歇着了。”
赫连翊安排完,搬了个小杌子请庾思楠坐下,耐心叮嘱道:“首先,平心静气,不畏不惧,不慌不忙,一旦开始下刀就要心无旁骛,手到眼到刀到。切忌钝刀子割肉,切坏纸张;切忌三心二用,以致切到手。”
“大姐,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坐得住,还算沉稳,绣花也好,写字也好,干一样就认真干那一样。”
“这样是再好不过了。”
赫连翊不再闲聊,安然坐下,左手按住一段通脱木茎,右手拿着两尺长刀,左手压着通脱木茎轻轻转动,右手拿着刀斜片成薄薄的一张纸,如此重复这个动作,直至一张比书还大的通草纸出现,他才用力切断了。
庾思楠屏息凝神目睹整个过程,直到那一张纸出现,双眼睁得大大的,忍不住笑了起来,轻轻地捧起那一张通草纸,像稀世珍宝一样细细打量。通草纸纹理明显,却不显粗糙,这天然的色泽,更添几份贵气。
庾思楠惊叹道:“大姐,真想不到你是样样在行。原来切通草纸,就像削梨似的,高手能削一个梨就一条梨皮而不断。不过,我以前从没见过大姐做通草纸,难道大姐是无师自通?”
赫连翊哪有那么神乎其神,不外乎是跟随名家苦学了一段时间,哪怕被刀伤手也要继续做。今时今日轻车熟路能做好一切,都是因为以前吃过学做通草花的苦。他教庾家人做通草花,不过是把他走过的路,让庾家人重走一遍罢了。
赫连翊不能暴露身份令人起疑,便撒了个善意的谎言,“娘不是说了有人送了一朵通草花簪么?我找了许多书,书里便有做通草花的详细记载。再加上我平素就喜欢削果子玩,平日练手多,真的上手切通草纸也是一个道理,自然也做得到。”
大姐真是太厉害了,庾思楠佩服得五体投地,本想一试,看那么长的刀,又有点害怕,便问:“大姐,我能不能换一把小刀?”
“那可不成?这刀长,正适合切通草纸。若是小刀,一则切不了这么大的通草纸,二是切得不均匀,反倒坏了事。”
赫连翊正准备手把手教庾思楠,却听玉竹来报,雨下得大,庾家到处漏水,家里的木桶、木盆甚至装水的缸都拿去接水,还是不够用。
“大小姐,特别是您房里的屋顶,正对着床上那地方漏水严重,还没片刻就接了一盆,要不是我一直盯着,晚上都没地方睡了。”玉竹自告奋勇,打算冒雨去请工匠来修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