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亲至疏夫妻?”朱晖重复着她的话,双手捧住她的脸,看着她半阖长睫,不肯与自己对视。

    对,是不肯,而不是不敢。朱晖很明白。

    “婉然,我以为,我们可以成为至亲。可你的目标,貌似只要不成为至疏即可,我说得可对?”

    婉然缄默。

    此刻的沉默意味着默认,朱晖当然清楚。他动了动嘴唇,但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道:“替我宽衣。”

    婉然从他身上起来,娴熟又安静地服侍着他。

    过了一会儿,朱晖靠在浴桶边上,任由婉然用皂角轻轻揉搓着他的头发。

    虽然他头发繁密,她却轻柔到没有扯到一根长发。

    “我这次打齐王,是捡了个便宜。”朱晖闭着眼睛道。

    婉然动作顿了顿,似乎有些诧异在之前那种气氛之后,他还愿意跟自己说。但是她知道,他给的,她不能拒绝。

    原来,朱晖早年在锦衣卫当差,奉命去一个犯事的大臣家里抄家。

    那大臣罪过极大,男丁全部遭到斩首,女眷满十五岁被充作营妓,不满十五者入教坊司。

    在抄家的时候,那大臣的一个妾室,趁人不备撞了墙,可还是力气不够,留有一口气,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伏在她身上,哭得肝肠寸断。

    这种情况下,这女子定然会受尽惩罚。

    但是朱晖那日不知为何,也许是佩服她的烈性,也许下是看到和自己长女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心生悲悯,便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那妾室满头是血,却恍若未觉,摸着女儿道:“琳琅,别哭。娘走就是解脱了,将来有机会,报答这位大人。”

    言罢,果真撞墙而亡。

    那个叫琳琅的小姑娘,后来被充入教坊司。

    她当时并不懂姨娘要她报答是什么意思,等进了教坊司几年后,才明白,对姨娘而言,死是最好的解脱,也是唯一保全清白的方法。

    懂得之后,她甚至觉得,当初姨娘为什么不狠狠心,一并把自己带走,免得日后受那么多磨难!

    可是琳琅是个运气不错的,十四岁上入了齐王的眼,成为她的侍妾,还颇为得宠。